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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傳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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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替自己擋了安慶生一掌的,竟然便是張出塵日夕掛念的顧落陽,鐵幻白從極其驚訝的心情,在一瞬間轉化為極端的憤怒,冰寒的內勁於體內失控的狂瀉而出,顧落陽在與安慶生一拼後馬步未穩,竟被微微震開,笑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顧某果真沒有看錯人,你的武功在十數天內竟可躍進至此,真是難得。”

面對顧落陽的讚賞,鐵幻白卻全沒有理會,怒道:“出塵身受重傷,無日或忘的便是自己的義父!日夕擔心的,卻是義父的身體及身上的毒傷!但你明知他如此境況,竟躲在此處卻不出來與他相見!還著那安老鬼把他打發離開?”面對著此當世兩大高手,即使任何一人也可在三招之間置他於死地,但心中的屈悶及怒氣實在難以息止,忍不住破口大罵而出,再不留半分禮數情面。

安慶生聽得鐵幻白竟直呼自己為“老鬼”,卻沒有預期的動怒反應,只冷冷的向顧落陽道:“你為這沒長腦袋的小鬼出頭,他還是如瘋狗般破口亂罵,老夫真不該答允幫助你們,惹麻煩之餘還要受此等閑氣,你這小鬼乘我還壓得下怒氣之時趕快滾吧!若我一會兒動怒起來,便再多一個顧落陽亦難保你周全!”說話之間,已隱隱然透出一股深寒的殺意,顧落陽亦知鐵幻白誤會得過份了,忙道:“前輩息怒,鐵兄弟只是不明個中底蘊,不明白前輩的苦心,前輩的高義濃情,晚輩便明白得很,待落陽給鐵兄弟詳細解釋,他必定會明白過來。”

聽著顧落陽的“中聽之言”,安慶生繃緊的面容稍紓,“哼”了一聲後坐了下來,不再理會他們,而鐵幻白想不到即使是顧落陽,亦會對安慶生“阿諛奉承”,但他心中的怒氣實在難消,而對安慶生又極之不滿,欲待再說,顧落陽卻向著他淡淡的道:“鐵兄弟,請先坐下來再慢慢談吧!”話語中的語氣雖平淡之極,但卻隱然透出一股叫人難以抗拒的霸道之氣,鐵幻白一凜,亦只好氣鼓鼓的,拉了一張椅子,離安慶生遠遠的坐下。

顧落陽眼見鐵幻白於肯暫時靜下來說話,微微一笑,說道:“鐵兄弟對出塵照顧有加,顧某先行謝過。”語罷竟向鐵幻白一揖到地,鐵幻白忙站起來還禮,卻冷冷的道:“幻白無能,未能保出塵周全。”顧落陽知道他內心有許多屈結難解,概然道:“鐵兄弟這些日子來辛苦了,出塵雖是顧某的義子,但從小到大的跟著顧某,顧某早把其當成自己所出,這次忍著不現身相見實有苦衷,不鐵兄弟,顧某的身體已到極限,相信只還有三個月的壽命。”

跟著遂把自己身中萬毒宗奇毒,及對戰鐵幻白的師伯裘一郎時過份使用內力而引致毒發時間加快的事情和盤托出,最後說道:“顧某在你們來到前的一天已找到了安老前輩,目的便是交托如有機會,對出塵代為照顧,及後夢楚姑娘到來,竟說一位名叫出塵的小孩身受奇特內傷,性命只在旦夕之間,顧某當然極為緊張,欲飛身前去相見,但安前輩聽罷出塵的傷勢後,著我先不要與出塵相見,便是怕我的情況會影響出塵的傷勢,我雖然在內堂心焦如焚,但也不敢作聲,果然在你們相見,安前輩為出塵把脈後,發現了出塵的內傷與心脈糾結纏擾,若要治標,先要鍛心練志,再練體內真氣,若顧某現身相見,被出塵佑悉我的死期將至,他在大悲之下必會引致體內真氣逆行亂竄失控,三天內便必死無疑。”

鐵幻白哪想到當中竟有這麽多曲折原委,頓覺自己先前的無禮動粗實在幼稚可笑,雖然安慶生的作風依舊令他厭惡,但他為人不喜轉彎抹角,聽罷顧落陽之言,立時向安慶生一揖到地,說道:“晚輩愚魯無知,開罪了安老前輩,還請恕罪!”安慶生冷哼一聲,卻不理他,顧落陽續道:“而出塵此鑄心之路雖艱難之極,且鍛煉真氣的情況十分兇臉,卻需他獨自而行,才可有一線生機……”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再微微的吸了一口氣,顯得接下來的說話頗難啟齒。

只聽得顧落陽續道:“因此安前輩亦故意收你為徒,就是為了能使出塵獨自上路,但想不到的是鐵兄弟你道義為先,於此難逢的機遇當中,亦能全心為出塵著想,實乃我們先前所意想不到。”鐵幻白心中一動,問道:“那安老前輩多次欲收晚輩為徒,都旨在為了出塵?”顧落陽面有慚色,正欲回答,安慶生已搶著道:“呸!若不是當年答允了無非老鬼,老夫今天才不會惹上那麽多麻煩!”言下之意,即是答允收鐵幻白為徒,只是出於無奈的權沖之計,並非出於其本意。

鐵幻白一聽此言,反而心頭一松,心想你安慶生武功雖然厲害,我也非是必要拜你為師,男兒志在四象,胸中熱血一湧,笑道:“聽得前輩如此說來,晚輩倒也松了口氣,先前幻白還正在擔心若拜前輩為師,夢楚倒成了晚輩的師姊,那怎麽成?”秦夢楚一聽此這不禁面上一紅,心中卻有點甜絲絲的感覺,顧落陽卻一怔,想不到他如此豁達,對其更為欣賞,舉起了姆指讚道:“好漢子!”

鐵幻白笑道:“晚輩又哪敢在“顧落陽”面前稱為好漢子?前輩言下之意,即是此次出塵只要找到那慕容陽生便會有救?那倒也容易,出塵現在可一面鑄心練氣,另一方面晚輩給他到江湖之上,兵分兩路的去找那慕容陽生便成。”

顧落陽臉上卻忽現淒然之色,便連安慶生亦面露不忍的神情,鐵幻白略感不妥,只見顧落陽搖了搖頭,卻不言語,安慶生閉起雙目,緩緩的道:“有那麽簡單嗎?若是那麽簡單需要我安慶生想那麽久嗎?那慕容陽生已死了,當年我趕到之時,他已自碎經脈,我只是剛好目送他最後一程,替他滿門大小下葬,真是麻煩透頂。”

鐵幻白跟秦夢楚同時失聲叫道:“什麽!?”跟著睜大了眼再也說不出話來,只聽得顧落陽緩緩的道:“我跟安前輩商量了一整晚,只覺這已是最好的辦法,首先我絕不能跟出塵見面而使其傷勢惡化,又不能讓你跟他在一起,只好編造了不倫堆謊言來給他一個生存的目標及希望,我也知道這樣對一個小孩子來說實在是十分殘忍,但命數如此,往後也要看出塵自己的造化了。”鐵幻白的腦內亂成一團,心中想著此事實在荒謬之極,但偏生又沒有其他辦法,人家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安慶生徹夜不眠亦只能想出此法,自己的腦袋又怎能跟其相比?便不會想到更好的辦法,忽見顧落陽說話之時,雙拳緊握,骨節突現,格格作向,頓明白在此世上,又有誰會比顧落陽更著緊張出塵?可見實在已無他法可行。

秦夢楚亦不禁落下淚來,面色淒然,顧落陽面上一層黑氣閃過,忽現痛苦之色,“哇”的一聲竟噴出了一口黑血,灑了滿地,鐵幻白大驚,叫道:“前輩……”安慶生忽道:“控制你的情緒吧,若再激發毒性,我擔心你真的捱不到去找“那人”!”

顧落陽抹了抹口角的黑血,略一調息,面色頓回覆少許紅潤,但眉宇間那層黑氣卻還清晰可見,只聽他笑道:“鐵兄弟,沒嚇著你吧?”鐵幻白答道:“沒有,前輩還要找誰,看晚輩可否代勞?”顧落陽笑道:“謝鐵兄弟的盛情,但“那人”我一定要自己去找,我與他之間互有約定,算來也該是時候作個了斷。”鐵幻白一怔,聽其語氣便像是在此時此刻,還要找人報仇算帳一般。

安慶生此時忽道:“顧小子,那件事我想你還是托這小子去做吧,即使給你找到那人,人家亦沒有必要幫你,這可是關系到出塵的小命。”顧落陽卻搖了搖頭,說道:“不成的!”

鐵幻白聽著兩人對話,便像還有方法可救張出塵,忙道:“敢問前輩,還有什麽方法可救出塵?”顧落陽搖了搖手,示意安慶生勿說,安慶生卻道:“還是老方法,“九轉重樓歸元印”。”鐵幻白面現惑色,安慶生輕蔑地道:“真是愚蠢,若是出塵那小子一點便明,慕容陽生的“九轉重樓歸元印”並非他自己所創,他雖已死,但還可從此功法的源頭著手!顧小子已時間無多,自己根本無法辦到,便欲找一人替他去“陰冥異城”找那功法,若你答允拜老夫為師,習得數年武功,盡可到那兒一闖,但出塵的命拖得一天,便多一分危險,因此兩個方法之中,老夫還是選擇要你去,但顧小子怕你會性命不保,最後則選擇了求人去辦這條路。”

鐵幻白恍然大悟,灰暗的前路忽現一線曙光,顧落陽卻道:“那陰冥異城對外人來說便兇險無比,不是顧某大言不慚,以鐵兄弟的修為,恐難全身而退。”鐵幻白聽其語氣,便連幾可稱天下無雙的顧落陽,亦對那“陰冥異城”十分忌憚,但既然那兒有機會可找到解救張出塵內傷的法門,便是刀山油鍋,他也會照闖無誤,概然道:“請無所不知的安老前輩,告知在下如何可去那“陰冥異城”?”這句奉承之言便說得甚為生硬,但安慶生便明知鐵幻白不喜歡自己,經常出言頂撞,甚至稱自己為“老鬼”;但現在竟出言奉承,此一句便比得上常人的十句,甚至數十句,聽後甚為受用,正欲回答,顧落陽卻斬釘截鐵的道:“絕對不可!我可不想你在武功尚未大成前便自毀一生!”

鐵幻白聳了聳肩,笑道:“若非遇上出塵,晚輩的一生早已毀了,此時才毀,又有何憾?還請安老前輩示下,晚輩終其一生,感激不盡!”顧落陽眼見鐵幻白心意已決,嘆了口氣,再不言語,安慶生笑道:“好!你這小子終於也給老夫有點像樣的感覺了!此去一直向西走,越過敦煌大漠後便是“陰冥異城”的範圍,但那“九轉重樓歸元印”乃起源於“陰冥異城”眾多異教中位列三大的“青龍會”,他們的教義主張教徒我行我素,隨心而行,雖不是甚麽大奸大惡之徒,但也不盡是正人君子之輩,而該教的教主世襲“逆天行”之名,意謂“逆天而行,何足道哉?”之意,教中能人輩出,千萬要小心為上,以你現時的功力,只可智取,不宜力敵。”

眼見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安顧二人,亦對此“陰冥異城”十分忌憚,再三地多番警惕,鐵幻白便明白到此行絕對兇險萬分,但義之所在,便什麽也豁出去了,他心中主意既定,目標頓變得明朗了許多。束了束腰帶,向安顧二人一拱手,朗聲說道:“謝安老前輩!幻白這就出發往那“陰冥異城”,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晚輩就此別過!”轉身便欲離去,回過頭來之時,卻見秦夢楚面色淒然的望著他,鐵幻白知道此行兇險萬分,已不能再給予秦夢楚甚麽承諾之言,向她笑道:“若此行能有幸回來,我必便再到你的店子,品嘗你的絕世佳釀。”秦夢楚明白再也留之不住,亦對他笑了一笑,點頭道:“我送你出樹林。”但兩行清淚,卻已不自覺的從眼眶內滲出,淚水在面寵處輕輕滑過,到嘴角處才緩緩滴下,鐵幻白再也忍耐不住,伸出手來,輕撫了秦夢楚的面龐,替其抹去淚水,笑道:“我會回來的!”

顧落陽忽道:“鐵兄弟,顧某有一套武功,本欲在出塵長大後才傳他的,但現在可否請鐵兄弟記下此套拳法代為相傳?顧某感激不盡!”說罷也不待鐵幻白答應,便緩緩擺起了架式,耍出了一套總數共十式的拳法,鐵幻白看了一遍,已牢牢記著,但他就是因為記著了,在一瞬間腦內竟一片混亂,無數行招變化,武功創意的念頭忽然如洪水般湧進了他的腦袋,顧落陽拳招剛收,笑問:“鐵兄弟,記著了麽?”鐵幻白點了點頭,但又忽然覺得不妥,又搖了搖頭。

顧落陽心中明白,默不作聲,靜待他把招意於腦內融會貫通,過了一會,鐵幻白忽道:“幻白愚魯,可否請顧前輩再耍一遍?”顧落陽哈哈一笑,再耍了十式拳招,可是這次的拳路,竟與先前的完全不同,顧落陽又問:“這次怎樣了?”鐵幻白這次卻沒有如剛才般迷惘,喜道:“幻白已記著了!此套拳法真的妙用無窮,幻白必定會代前輩教給出塵的”顧落陽哈哈一笑,說道:“好!鐵兄弟資質卓絕,前途無可限量!這套拳法還有數句口訣,乃顧某畢生武功所聚,也請鐵兄弟記著了。”說罷吟道:“破碎虛空驚雷閃,神速若電穿雲箭,龍氣縱橫勁若綿,抱元守一制敵先。”鐵幻白沒有作聲,默默的把剛才顧落陽所使武功的招意,與此四句口訣相互印證融合,此套武功博大精深,當中便包含了拳法,掌法,指法,步法,運氣,吐納,等等各種不同的武功法門,鐵幻白一直的想著,猛地醒起一事,失聲叫道:“這就是前輩飲譽江湖的“破天斬龍訣”?”顧落陽微微一笑,卻不言語。

先前鐵幻白在看過安慶生展現武功之時,憑其卓絕的目光,已從中習得了少許精髓,對最上乘的武功初窺門徑,但始終只是安慶生武功上的皮毛,現在顧落陽把其畢生所學的精要,連同口訣一起告知鐵幻白,頓時把鐵幻白帶進了一個先前造夢也想不到的武學境界,“破天斬龍訣”的精要博大精深,所著重的不是“招式”而是其“招意”,此拳法便足夠鐵幻白一生受用,先前已知道顧落陽的武功冠絕武林,但現在得其親身試演其武功精要,更覺得他學如淵海,亦明白到他的用意,除了要自己傳功給張出塵外,還有意傳給自己,心下感激,但口中卻不再多言,男子漢之間的肝膽相照,一切都意會於心中。

此時安慶生輕咳一聲,說道:“時候不早了,夢楚你送他出去吧!”秦夢楚點了點頭,領著鐵幻白走出了屋子,兩人走後,屋內便只剩安顧二人,安慶生喝了口茶,緩緩的道:“你也要去了?”顧落陽點了點頭,面上忽現莊嚴之色,在安慶生的面前跪了下來,叩了三個向頭,安慶生坦然受之,續道:“我之所以不問世事,除了對人性已徹底失望外,實則還是對於在此世上,存在著很多人力所控制不了的不平之事,活像我這種沒做過幾樣好事的人,偏偏能長命百歲,但你這小子生並行俠仗義,助人無數,卻落得今天如此下場,此能怨天?怨地?皆不能也。”說著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一切小心了,若有時間便回來陪陪我這老骨頭吧,只要是你的話,我便不會覺得太麻煩的。”安慶生為人情性古怪,又極怕麻煩,對一切世間之事都漠不關心,即使現在戰亂顏生,塵世間禍患四起,民不遼生,對他來說都是過眼雲煙,毫不在乎,但偏生卻為了顧落陽等人費盡心力,顧落陽心中感激,明白這個與師父平輩論交的老人,心底其實是極其疼愛自己這個後輩,口中雖常說幫他只因與無非禪師早有承諾,但實則那一份心力,卻完全出於己意。

顧落陽走出屋外,已是正午時份,烈日正高高的掛在天空,他微微吸了口氣,只感到體內的毒再也不受仰止的四處流竄,但既已明白及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亦沒有再想太多,心中雖十分記掛張出塵,但事已至此,只好放開一點,他活到如此年紀,生平從不虧欠別人,現在即將離開,便只對一人尚有一事未了,但“那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此次拜訪安慶生,除托他照顧張出塵外,還為打聽那人的所在之處,他年紀輕輕,卻又武功高絕,於五年前與顧落陽有緣相逢,在江湖上驚現一回之後,便再也沒有其聲頻,顧落陽自知時日無多,也不擔擱,舉步便離開了安慶生隱居之地,往找那人去實踐那未完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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